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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丹〈做為一個行者(中)〉

2009/11/11自由時報

 

上一週本欄,談到走路這件事情的六大好處的第一個,就是減肥。或者用更虛偽的說法,就是為了健康。

 

而第二個好處,就是可以思考。

 

我常常覺得,現代化社會有一個特點很邪門,就是大家都很忙,但是認真想想,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重點是,因為忙,關閉心門面對自己去思考的時間就受到很大壓縮。而外界的資訊呈現爆炸的狀態,我們很多時間都被迫用於吸收那些資訊,不然就會死在競爭的沙灘上。這樣一來,大家想想,我們每天能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一個人靜靜地想想事情呢?我們的資訊愈來愈豐富,可是思考愈來愈少,這樣的社會,不是一個病態的社會嗎?

 

瑜伽風行,就是因為試圖挽回這個時間。而行走其實也可以是一種療法。一個人在街上走:無法交談,無法閱讀,無法看電視談話節目(感謝主!)於是,心理活動就只有剩下思考了。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啊。我們的生活中,有很多的事情,我們太快就做決定了。這雖然是速食社會導致的問題,但是能否避免因此產生的誤差,還是要靠自己努力。

 

在行走的時候,我能夠想起很多我一直顧不上想的事情、一些基本的方向性的事情、一些不是很急著去做,但是應當開始籌畫的事情、一些似乎已經淡忘了,但是不應當淡忘的事情。有的時候,就是在走路的過程中,我會突然有一個念頭跳出來,讓我有意外的驚喜。而只要我們坐下來的時候,就要面對他人,面對電腦,面對iPhone,面對電視,很難再面對自己了。

 

如何在都市的繁華人群中,還能孤獨地思考呢?試試在街頭狂走吧。

 

第三個好處,就是可以聽音樂。

 

人也有不想正經思考,只想胡思亂想的時候,那種時候就需要一些正經思考的替代品,比如聽音樂。可是你有沒有發現,其實我們平時也很少有時間認真地坐下來聽音樂──20歲左右的小朋友例外,他們生下來就是為了練K的。因為沒有時間認真聽音樂,我們會西裝革履地去音樂廳做為一種心靈雞湯,每個月補一補。可是,難道音樂不是應當融貫在生活中,而不只是成為生活的點綴嗎?

 

有一些私密的感動,說不出原因的共鳴,是與某一首歌、某一段旋律息息相關的;可是,如果我們太久沒有聽到那樣的歌或者旋律,那些感動與共鳴也就不可能去享受了。因此,利用走路的時間帶上耳機,可以找回很多我們似乎無暇回味的美好。比如我:做為一個健忘的人,我關於很多往事的回味,就是借助於DidoLeonard Cohen,或者王家衛的電影音樂來凝結和鞏固的;而做為一個很容易「意亂情迷」的人,讓我專門坐在那裡去聽這些音樂,除非是在音樂廳,否則我會很容易被別的事情吸走注意力。這樣一來,走路的時候聽這些音樂,對我來說就成了一種很功利的享受,因為目標明確而清晰──回家,所以可以心無旁騖地聽音樂。身體健康的同時又能補充心靈養分,天下的便宜事,莫過於此吧?

 

所以,當你發現我走在街上,目光呆滯或者眼神迷離,請不要打擾我。我沒事,我在聽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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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break〈陽光走過窗前〉等三篇

多年以前,在東華大學bbs站的日記版菁華區所存下的三篇文章

 

 

作者: daybreak (不斷重複的旋律) 看板: Diary

標題: 陽光走過窗前

時間: Sat Jun 28 13:34:28 2003

 

有的時候我會聞到一種很舒服的味道

是被曬的暖暖的草地蒸發出來的香甜氣息

然後我會想起裹著軟綿綿的大棉被躲在冷氣房裡露出腳指頭偷看小說的青春

不喜歡麻煩別人聽到討厭的聲音時

我會悄悄的吸吸鼻子

只是笑著把孤單趕跑

好想一直走路一直走路

就這樣走回家

 

作者: daybreak (欖蠵龜減肥去) 看板: Diary

標題: 不知道為什麼

時間: Sat Mar  8 12:53:58 2003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了那個下午。

海水蔚藍,天空晴朗,暖暖的冬陽,徐徐的海風吹亂了頭髮。

旗津的長堤上,

有一對情侶,旁若無人的玩著黑白猜的遊戲。

誰輸了,誰就要背誰。

男生臉上有種不服氣卻又莫可奈何的神態,因為他連輸了兩次。

女生總是洋洋得意的跳上他的背上,

陽光撒在她的臉上,

她的笑容看起來好迷人。

不知道是因為總是贏了,還是因為看到旁人欣羨的眼光?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了另一個下午。

耀眼的陽光照射在湛藍的海面上,反射出的亃亃波光讓人睜不開眼。

海風吹翻了平靜的海面,一波又一波的海浪顛簸了船身。

有一個女生受不了這樣的暈眩,

離開前方的舺板到室內的船艙。

她虛弱的靠坐在椅子上,刺眼的陽光讓她眉頭皺的更緊卻又無力閃躲。

有一個同行的男生,

不知道為什麼從前方的舺板進來了船艙。

默默的坐在女生的旁邊,

是個恰巧能擋住陽光卻又不阻礙她視線的體貼。

女生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卻彷彿是要拉遠距離般的隔壁的阿婆換了位子。

 

我不知道為什麼。

 

被濛上一層水氣的校園,我想念久不見的晴空。

 

 

作者: daybreak (流光) 看板: Diary

標題:我弟弟

時間: Sun Nov 16 15:37:21 2003

 

我弟弟是個神奇的角色。

 

我和他的生日只相差兩天,所以從小我們兩個的生日,

都是合併在中間那天一起慶祝。

 

因為相差很多歲,

所以小時候我會和他打架。(趁他還打不贏我的時候)

還會在他年幼無知的時候,把自己做錯的事推到他身上。

哦,還有他的錢都會亂放,我都會拿他的錢去買鹹酥雞,然後很大方的請他吃。

 

後來後來,

我們漸漸長大,

我開始叛逆期,然後換他叛逆期,

好的時候就黏在一起一直聊天一直聊天,聊到我爸都說你們兩個怎麼那麼吵。

吵架的時候不是大吼大叫,就是互擺死臉,

或是跟我媽告狀告到我媽都搞不清楚到底誰做了什麼雞毛蒜皮的事。

而且我弟的記憶力驚人的好,

是翻舊帳的高手。我幾百年前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以前我都覺得如果我有個哥哥該有多好。

因為哥哥會疼妹妹,(雖然我也沒有疼我弟)

因為可以跟哥哥手牽手去逛街,看到喜歡的就叫哥哥付錢。

(雖然我跟我弟去逛街,也沒有幫他付過錢)

 

可是我現在覺得有弟弟其實也不錯。

我國中,他國小時,我可以強迫他跟我支持同一個棒球隊,

現在我又開始看棒球,還是可以跟他一起討論,一起分析戰況;

上次跟我媽說打工被神奇人物搭訕的事情時,

我弟還打電話來進行教戰手策,告訴我要怎麼應對;

放假在家,跟電話另一邊的人鬧不愉快時,

我弟也會一付很有經驗的說,要怎樣怎樣,不可以怎樣怎樣。

我隻身在遙遠的花蓮,

我弟會打手機或是傳簡訊,跟我通報家裡發生的大小事。

還有家學淵源一樣懶惰的個性,

但是因為我是姊姊,所以可以在"合理"的範圍之下,"小小"指使他幫我做事。

 

我真的越來越喜歡我弟,並且覺得有他這個弟弟真好。

我不想祝他越來越有錢,

(因為他從高中就開始拿獎學金,所以一向比我有錢,要越來越有錢的應該是我)

我也不想祝他成績進步,

(因為從高中就開始拿獎學金的人,對自己的課業要求都很高,要成績進步的應該是我)

我也不用祝他早日交到女朋友,

(因為他比我有本事,高中就交到可愛的女朋友)

 

那麼我希望,

明明上了大學,雖然學校在屏東離高雄還蠻近的,

但是也用不著天天從高雄騎車去學校,下課再從學校騎回家的弟弟,

騎車小心一點,

 

還有雖然你記憶力很好,竟然還記得八百年前我們家附近鎖匠的電話,

(謝天謝地他們沒換電話號碼-___-)

但是早上沒帶鑰匙出門,結果被鎖在院子裡進退兩難的情形還是蠻號呆的,

以後不要再發生了,

 

對了,還有看在我送了你一個雖然不怎麼樣畫質還有點模糊的視訊上,

(心意,心意,心意最重要~)

希望下次我回家的時候,你不要再小氣的把電腦設定密碼不借我用(嗚嗚)

然後可以讓我順利的把你的軒轅劍和天龍八部帶來學校玩

(拜託拜託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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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桑《葉子》

     葉子

     曲︰陳曉娟

     詞︰陳曉娟

     主唱︰阿桑

 

     葉子 是不會飛翔的翅膀

     翅膀 是落在天上的葉子

     天堂 原來應該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經遺忘

     當初怎麼開始飛翔

 

    孤單 是一個人的狂歡

     狂歡 是一群人的孤單

     愛情 原來的開始是陪伴

     但我也漸漸地遺忘

     當時是怎樣有人陪伴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 到處走走停停

     也一個人看書寫信 自己對話談心

     只是心又飄到了哪裡

     就連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僅僅是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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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細亞的孤兒(電影"異域"插曲)

 

作詞:羅大佑 作曲:羅大佑 編曲:羅大佑

 

 

亞細亞的孤兒 在風中哭泣

 

黃色的臉孔有紅色的污泥

 

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懼

 

西風在東方唱著悲傷的歌曲

 

 

亞細亞的孤兒 在風中哭泣

 

沒有人要和你玩平等的遊戲

 

每個人都想要你心愛的玩具

 

親愛的孩子你為何哭泣

 

 

多少人在追尋那解不開的問題

 

多少人在深夜裏無奈的嘆息

 

多少人的眼淚在無言中抹去

 

親愛的母親這是什麼道理

 

 

The Asian Orphan

  

Written by singer and songwriter Lo-Tayu

 

 

The Asian Orphan is crying in the wind

 

His yellow face is covered with red mire

 

His black eyes is filled with white fear

 

The West wind is singing sad song in the East

 

 

The Asian Orphan is crying in the wind

 

No one is willing to play fair game with you

 

Everyone wants to take away your favorite toys

 

My dear child, why are you crying?

  

  

How many have been pursuing to solve this unanswerable question?

 

How many have been sighing hopelessly in midnight

 

How many tears have been wiped off in silence

 

My Dear mother, why is this so?

 

英譯錄自http://tw.youtube.com/watch?v=pcqcX5MGFLs&feature=rela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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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丹〈拖鞋〉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那一雙放在屋角的拖鞋已經陳舊

  它們曾經因為套在你的腳上而興奮得叫喊

  那時我還有些微的不悅卻

  沉浮在目光的海洋裡

  現在我與深夜一起清醒

  我們一起在窗前坐了很久

  窗外的路燈像白晝一樣明亮

  我卻像飽脹的氣球隨風搖擺

  那想像的風吹起我的短髮

  有一些寂寞走了進來

  蜷伏在屋角的拖鞋上

  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在春天的夜晚我穿上他人的拖鞋

  在沉默中游走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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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木(歌詞)

旋木  演唱:王菲 作曲:袁惟仁 作詞:楊明學 編曲:黃中嶽

 

擁有華麗的外表和絢爛的燈光 我是匹旋轉木馬生在這天堂

只為了滿足孩子的夢想 爬到我背上就帶你去翱翔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憂傷 我也忘了自己是永遠被鎖上

不管我能夠陪你有多長 至少能讓你幻想與我飛翔

 

奔馳的木馬 讓你忘了傷

在這一個供應歡笑的天堂 

看著他們的 羨慕眼光  不虛放我在心上

 

旋轉的木馬 沒有翅膀 但卻能夠帶著你到處飛翔

音樂停下來你將離場 我也只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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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ah McLachlan-Angel(lyrics)

 

Spend all your time waiting

For that second chance

For a break that would make it okay

There’s always one reason

To feel not good enough

And it’s hard at the end of the day

I need some distraction

Oh beautiful release

Memory seeps from my veins

Let me be empty

And weightless and maybe

I’ll find some peace tonight

 

In the arms of an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You’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there

 

So tired of the straight line

And everywhere you turn

There’s vultures and thieves at your back

And the storm keeps on twisting

You keep on building the lie

That you make up for all that you lack

It don’t make no difference

Escaping one last time

It’s easier to believe in this sweet madness oh

This glorious sadness that brings me to my knees

 

In the arms of an angel

Fly away from here

From this dark cold hotel room

And the endlessness that you fear

You are pulled from the wreckage

Of your silent reverie

You’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there

You’re in the arms of the angel

May you find some comfort here

 

 

The hottest songs from Sarah McLach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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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真〈門外青山〉

小孩離家的時候十三歲,小學剛畢業。跟村子裡所有孩子一樣,十三歲理所當然就是大人了。雖然畢業典禮領的是縣長獎,一樣,把獎品留給弟妹,第二天帶著小小的包袱(裡頭是兩套新的內衣褲,一件新的卡其短褲,是媽媽昨天晚上特地去瑞芳買的。要說是畢業成績優異的獎賞,或者,成年的禮物,也行。)就跟著陌生的叔叔走下山坐火車到城市當學徒去了。臨走沒有人送行。

 

爸爸媽媽工作去了,爸爸六點多就進礦坑了,媽媽七點去洗煤場,家裡只剩下弟弟妹妹,一個背一個,總共四個。小孩離家前跟弟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字典要找一張紙包起來,不然書皮很快就會破掉,知道嗎?字典是昨天剛拿到的獎品之一,另外是一支鋼筆。鋼筆他帶著,就別在白上衣的口袋上。

 

此後幾年,小孩用到鋼筆的機會很少,前幾年每天幾乎都是起早睡晚,每天像陀螺一樣,被老闆、老闆娘、老闆的媽媽、老闆的小孩,以及大大小小的師傅們叫來叫去、罵來罵去、打來打去……,當然,還有必須要做的工作,以及,自己還要偷空學習如何操控工作機器。三年多之後,他升了師傅。才十七歲,卻已經是家裡真正的家長,因為一家人的生活所需最大的部分靠的幾乎就是他的收入。

 

十九歲那年,他戀愛了,愛上工廠隔壁一個念北二女的女生。

 

第一次要寫情書的時候,發現當年那支縣長鋼筆的墨水管早已乾涸,而且黏在一起,根本無法吸水。他買了原子筆,用兩個晚上打草稿,然後把信拿給女生。女生竟然回信了,說願意和他交朋友,並且讚美他的字好看,信也寫得好。女生不知道他曾經得過好多次作文比賽以及書法比賽第一名,當然不知道小學畢業時,他拿的是縣長獎。

 

但,也就是那一年,他的右手被衝床軋到,整個手掌只剩下一根大拇指。當天沖床撞擊以及劇痛的慘叫匯集而成的巨響彷彿也成了他奮發飛揚的生命的緊急煞車聲,之後,彷彿一切都停頓了。學了六年的技術,停了。從五十塊開始一直升到一千五百塊的薪水,停了。寫了十七封的情書,停了。

 

出院之後,他回山上老家休養。帶回來一個小小的旅行袋,以及一床棉被。旅行袋裡裝的是內衣褲以及幾套外出服,以及十幾封女孩給他的信。什麼都停了。似乎連時間也停了。

 

他每天重複看著女孩給他的信。妹妹問說,怎不再寫信給人家呢?他說:我會再寫啊,但,總要等到我學會怎麼用左手寫字,而且,寫得跟用右手一樣好看的時候……。

 

女孩也許等不到他的信,或是其他原因,有一天竟然坐火車然後又走了將近兩小時的山路來找他。女孩細緻、美好的模樣讓村子裡的媽媽們驚訝到幾乎反而成了客人,除了傻笑之外不知如何應對。廚房裡,媽媽煮著冬粉鴨蛋湯要請女孩吃,孩子幫媽媽往灶裡添煤,媽媽忽然一掩臉悶聲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跟孩子說:人家是好命的人,咱不要害人家。孩子說:我知道。

 

那天黃昏之前,孩子陪女孩下山去搭火車,從此,就沒再回來了。曾經在山路上遇到他們的人說,兩個人走得很慢,好像很捨不得把路一下就走完的樣子。

 

女孩回家了。男孩四天後才被人家找到,他在離山路稍遠的雜木林裡用樹藤結束自己十九年的生命。

 

 ●

這應該算是一個故事大綱吧。當兵的時候,一個同梯的跟我說的真實故事。那時候也許年輕、乾淨,不管是剛聽的時候,或者後來回想,眼淚總是忍不住就流了出來。

 

那時很想把它寫成一篇小說,沒什麼偉大的命題,只是對那樣和自己有著近乎相似的成長背景的乾淨而無奈的青春的惋惜。那時候甚至連題目都定了,就叫「門外青山」。只因為一個聯想的畫面始終難忘:孩子回到山上老家休養的時候,孤獨地坐在門口的樣子。他的眼神,以及,他所看到的,雲彩的陰影不時快速飛掠的山巒。

 

小說一直沒寫成,怎麼寫也都停留在大綱的樣子裡。寫不下去的最大原因是始終無法達到心裡早已形成的那種厚度和層次。慢慢的,這個故事被自己遺忘了。只剩下一些枝枝節節的片段曾經不自覺地被我引用在電影劇本或其他文字敘述中。

 

一直到今年五月,在脊髓損傷潛能發展中心和許多「超人」面對面之後,這個故事才又清晰浮現。而一轉頭,三十年過去了。逐漸老去的人,心思不再年輕、單純、易感;甚至連笑與流淚都不再那麼自然自在,那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然而,類似的,停頓的生命、殘缺抑或足以惋惜的青春的悲劇卻始終不曾停止發生。所以,當一個病友說,受傷之後,有五年之內,他躲在屋裡不敢見人,或者說得更明確一點,他根本不敢面對世界;五年之內,他想到的只是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然而,即便想到卻也無能為力。

 

看著略帶自嘲的眼神如此回憶著的他,我很想跟他說,我懂。我很想跟他說,三十多年前,一個和我一般年紀一般背景的孩子就曾這樣想過,也這樣做過。

 

也很想跟他說,你真是幸運。因為有人即時喊你一聲,拉你走出門外,讓你知道門外青山依舊。而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孩子,最後一眼的青山也就是最後一眼了。

 

你在劇痛之後帶給自己也帶給別人期待與希望。他,卻帶給別人一生無法除卻的劇痛與遺憾。

 

青山依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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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接服務台〉(中譯)


   
當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家裝了鄰里裡的第一具電話,我記的很清楚,那個釘在樓梯旁牆上光亮的橡木盒子,以及掛在它旁邊那個閃亮的聽筒,我甚至還記得那個號碼-105

    雖然我個子太小,搆不著那個聽筒,但我總愛在旁邊聽著我媽媽跟它說話,有次她把我抱起來,讓我可以拿著聽筒跟我爸爸講話,真是太神奇了!我發現在這個神奇的玩意兒裡面住著一個很厲害的人,它的名字叫做「請接服務台」,而且它無所不知,我媽媽可以問它任何人的電話號碼,當家裡的鐘壞了,「請接服務台」可以立刻告訴她正確的時間。

    我跟這個「住著精靈的聽筒」的第一次個人接觸,是有次媽媽去隔壁串門子,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在,我在地下室一個工具凳子上拿著鐵槌玩,結果不小心敲到自己的手指,那真是超~~級痛的,可是我想我哭也沒用,屋子裡沒有別人,我跟誰哭去博取同情啊?我只好吸著腫脹的手指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最後走到了樓梯旁,啊!電話!我飛快的跑到客廳去拉了一張腳凳過來,爬上去拿起聽筒放在耳邊

「請接服務台」我對著我頭上的話筒有樣學樣的說

過沒一會兒,一個細微又清晰的聲音傳來

「服務台你好」

「我弄傷我的手指頭了…..」我對著電話哭了起來,眼淚也決堤似的掉了下來,我現在有個可以哭訴的對象了

「你媽媽在嗎?」她問

「我一個人在家….」我抽抽噎噎的說

「你在流血嗎?」

「沒有」我回答「我剛剛玩鐵鎚的時候不小心敲到的,好痛喔」

「你可以打開冰箱的冷凍庫嗎?」

「可以」

「那你拿個冰鑽去敲一小塊冰下來,然後握在你腫起來的手指上,這樣應該就能止痛了 ,不過你要小心使用那個冰鑽喔」它警告著我「還有啊,別哭了喔,你會沒事的。」

    從那次的事件之後,我幾乎打電話問她所有的事,我請教過她地理跟算術,她也告訴我,我在公園裡抓到的那隻花栗鼠是吃水果跟核果的。有一回家裡養的金絲雀死了,我打給請接服務台,跟她訴說這個令我傷心的事,她先是靜靜的聆聽,然後講了一些大人常常拿來安慰小朋友的話,我並不覺得比較好過,我憤憤的說

「為什麼唱歌這麼好聽,總是讓我家人開心的小鳥,最後只變成一堆羽毛,兩腳朝天, 躺在籠子底呢?」

她大概也意識到我深沉的感受,靜靜的跟我說

「保羅,要記得,總會有另一個世界可以盡情地歌唱」

聽她這麼一說,我頓時釋懷了不少

有一天,我站在電話旁

「服務台您好」依舊熟悉的聲音

fix怎麼拼啊?」我問

「你說修理東西的fix嗎?是F-I-X

突然

「呀!!!!!!!!!!!!!!!!!!!!!」我姐姐從樓梯上跳下來嚇我

我被嚇的從腳凳上摔下來,也把聽筒的線給扯斷了,我們兩個嚇傻了,聽筒裡的請接服務台也不見了,我甚至不確定我有沒有弄傷她。

幾分鐘後,陽台出現了一個男人

「我是來修電話的」他說「我剛剛在附近工作,聽接線生說這個電話可能出了些問題」

 

他拿起我手上的聽筒說

「發生了什麼事?」

我據實地跟他說明原由

「好,這個一兩分鐘就能搞定了」

接著他打開電話箱子,裡面有一堆纏繞的線圈,他拿起小螺絲起子這邊轉轉那邊轉轉地把線接回去,壓了壓掛聽筒的鉤子,對著話筒說

「嗨!我是彼特,105搞定了!」

他掛上電話,微笑著拍拍我的頭,然後就走出去了。

    這些小故事都發生在太平洋西北岸的一個小鎮上(美西),直到我九歲的時候,我們舉家搬到了波士頓(美東,麻州),我驟然地失去了我人生的導師,請接服務台是屬於老家的舊木箱,我不想去嘗試新家那個又高又瘦的新電話。

    直到我青少年時期,我仍然無法忘記這些兒時的回憶,每當我茫然失措的時候,請接服務台所總是能給我對的答案跟安全感,我好感激這麼一個善良、有耐心、又體貼的人,願意為一個小男孩浪費她的時間。

    數年後,我要到西岸去念大學,在西雅圖轉機的時候,有半個鐘頭的時間要等,我花了大概15分鐘的時間跟當時住在那裡的姐姐通了電話,已經結了婚也當了媽媽的她給人一種幸福又成熟的感覺,掛上電話後,我不知道要做啥,一時興起,撥了老家接線台的電話

「請接服務台」

奇蹟似的,我又聽到了那個既細微又清楚,熟悉的聲音

「服務台您好」

我有點不知所措,我只記得我聽到自己說了

fix怎麼拼啊?」
對方沉寂了好久,隨後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

「我猜」請接服務台說到「你的手指現在應該沒事了吧?」

我笑了

「還是妳耶!」我說「妳大概不知道,在那段時光裡,妳對我的意義有多重大」

「你大概不知道」她說「在那段時光裡,你對我的意義有多重大,我沒有小孩,我常常期待著你的來電,我很傻,不是嗎?」

    其實那一點都不傻,可是我並沒有這麼說,我只告訴她這麼多年來,我常常想起她,我問她,當我第一個學期結束以後,我回來西雅圖找姐姐的時候,可不可以再跟他連絡。

「一定要,打來說你要找莎莉就可以了」

「再見,莎莉」感覺好怪喔,請接服務台有個真的名字「如果我遇到花栗鼠,我一定會叫牠去吃水果跟核果的」

「恩,一定要喔」她說「好好照顧自己喔,再見」

三個月後,我再度來到西雅圖機場,一個陌生的聲音回答

「服務台您好」

我跟她說要找莎莉

「你是她朋友嗎?」

「是的」我說「是老朋友」

「很遺憾的,我必須告訴你,莎莉這幾年來因為生病的關係,只能做半職的工作,她在五週前去世了」就在我要掛上電話前,她說「等等,你說你姓維利亞德嗎?」

「是啊」

「好,莎莉有個訊息留給你,她寫下來的」

「她說什麼?」我問道,我心中有個預感,大概知道內容是什麼了

「這裡,我要唸了」

 –告訴他,我還是要跟他說,總會有另一個世界可以盡情地歌唱,他會懂我的意思的

我謝過她,掛上電話

我真的懂得莎莉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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